2025年6月6日,香港,晴。
维园的杜鹃花开了,红艳如血,灼灼烈烈地攀上枝头,像是《诗经》里那句“桃之夭夭,灼灼其华”的映照。然而,这满园春色,却衬得足球场上那片狼藉格外刺目——“家乡味 家乡情”活动的白色摊位正被拆除,横七竖八的支架散落一地,宛如溃散的军队。这活动本无甚意义,不过是某些人争抢场地的“表忠”表演,硬生生挤走了延续36年的悼念。历史在消音,记忆被覆盖,而杜鹃花依旧开得热烈,沉默不语。
儿子告诉我,姐姐明日会来照顾我,而他要返校了。他的语气平静,已不像幼时那般依赖。我想起《礼记》里曾子的“启予足,启予手”——父母终将老去,子女终将远行,唯有德行可代代相传。如今的香港,年轻人或远走他乡,或沉默适应,而上一辈人,只能在这变与不变之间,寻找立足之地。
傍晚,我与儿子漫步铜锣湾海滨。夕阳沉入海面,余晖洒在水波上,金光粼粼,美得让人恍惚。游客们举着手机拍照,欢笑喧闹,仿佛世界本该如此安宁。我指着远方的海平线,对儿子说:“这里虽美,但世界很大,更美的地方还有很多。”话一出口,却觉得自己像在说某种隐喻——香港之外,仍有天地,而我们,终究是曾子的后人,骨子里刻着“士不可不弘毅”的训诫。
曾国藩在乱世中写下“千秋邈矣独留我,百战归来再读书”,如今的我们,又何尝不是在某种无形的“百战”之后,试图在书本与记忆中寻找答案?岸边一只白鹭掠过,翅膀划开暮色,像是一道未愈合的伤口。
杜鹃花会再开,活动会再办,悼念或许也会换一种方式延续。只是,当暮色四合,维园的灯亮起时,那些真正该被记住的,是否还有人愿意提起?
赋诗一首:
《维园暮望》
红鹃泣露染维园,拆帐风回散作烟。
卅载遗痕沉海雾,几番新戏占春先。
曾门有训书堪寄,楚客无辞棹自偏。
莫向残阳询旧事,一城灯火已喧阗。
作者:曾晓辉,天体物理学博士、雕塑家,中华报业集团及中华时报传媒集团创办人。他於2000年创办广州新世纪艺术研究院,2009年在香港创办《中华时报》,2012年创办《中华新闻通讯社》和《中华摄影报》,并於2017年在伦敦创办英国《中华时报》。他还是《中华电视》及世界华人流行音乐联合会的创始人之一。
目前,曾博士担任香港美术学院及香港艺术研究院的教授与院长,同时担任粤港澳大湾区艺术联合会主席、中华科技协会和世界监督学会会长,以及多所大学的兼职教授。他曾在中国大陆的相关机构(包括广州市政府、广州马会、广东省铁路监理、广东省演出协会、广东省南越国文化研究院)等担任高级职务。其艺术作品广泛分布於全球,已被多家美术馆和博物馆收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