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年6月5日 香港 晴
喉间的纱布终于被拆下,像一层薄薄的时光被轻轻揭去。护士的手指触到皮肤时,凉意里带着某种解脱的暗示。她说:“伤口好了。”我点点头,却知道有些伤痕不在皮肉,而在更深处——比如那些被抹去的诗句,比如那些被噤声的记忆。
她忽然压低声音,像在传递一个秘密:“你的文章,我们都点赞。”那一瞬间,我竟有些恍惚。原来在消毒水气味的缝隙里,仍有人记得那些被划掉的文字、被折叠的历史。她接着说:“记住伤痕,但让伤痛去掉,才是真正的社会。”这话像一剂温柔的刀,剖开我长久以来的困惑。是啊,记忆若只沦为痛苦的囚徒,社会便永远踌躇在昨日的阴影中;可若彻底遗忘,我们又与无根的浮萍何异?
走出诊所,香港的烈日倾泻而下。我仰起头,让阳光灼烧未愈的皮肤——痛,却清醒。铜锣湾的人潮依旧汹涌,广告牌闪烁如常,仿佛一切从未改变。但我知道,在那些沉默的屏幕背后,在那些被屏蔽的句子里,历史的暗流从未停止涌动。
今日之后,我仍会写“敏感”的诗,记录“敏感”的瞬间。不为撕开伤口,而为证明愈合的可能;不为控诉黑暗,而为赞美人性中微弱却顽固的光。纱布会脱落,诗行会消失,但总有些什么,比喉结上的疤痕更深刻,比平台的算法更长久。
赋诗一首:
七律·拆纱有记
喉间拆罢旧纱痕,
冷语犹温触梦魂。
字底风云删易尽,
人间痛痒愈难论。
铜锣日曝心初醒,
贝室香销道尚存。
莫向屏前争唾血,
诗成山海即昆仑。
(完)
注:日记以“纱布”为双关意象,既指物理伤口的愈合,亦隐喻社会对历史的处理态度;结尾强调“记录”与“赞美”的辩证关系,呼应护士“记住但超越伤痛”的劝勉,试图在压抑中寻找平衡与希望。
作者:曾晓辉,天体物理学博士、雕塑家,中华报业集团及中华时报传媒集团创办人。他於2000年创办广州新世纪艺术研究院,2009年在香港创办《中华时报》,2012年创办《中华新闻通讯社》和《中华摄影报》,并於2017年在伦敦创办英国《中华时报》。他还是《中华电视》及世界华人流行音乐联合会的创始人之一。
目前,曾博士担任香港美术学院及香港艺术研究院的教授与院长,同时担任粤港澳大湾区艺术联合会主席、中华科技协会和世界监督学会会长,以及多所大学的兼职教授。他曾在中国大陆的相关机构(包括广州市政府、广州马会、广东省铁路监理、广东省演出协会、广东省南越国文化研究院)等担任高级职务。其艺术作品广泛分布於全球,已被多家美术馆和博物馆收藏。